清朝第一次入藏作战失败,康熙皇帝实在难辞其咎

(上图)反映清军入藏作战的绘画作品

1715年策旺阿拉布坦袭击哈密之后,清朝方面便开始再次向西北集结重兵,组建了北路军、西路军两大野战兵团。北路军以振武将军傅尔丹为主帅,作战兵员12000人,后勤部队13000余人,驻兵于阿尔泰;西路军以靖逆将军富宁安为主帅,总兵员33500人,驻兵于哈密巴里坤。在毗邻青海的甘肃西宁镇,清军驻有绿营兵7个营3600人。1717年十月,康熙皇帝令内大臣策旺诺尔布、西安将军额伦特和侍卫色楞率满洲八旗兵进驻西宁;四川方面,提督康泰等也增派3000兵力入驻松潘、打箭炉等处加强守备。1718年正月初二,清军驻守青海的侍卫阿齐图在柴达木带队巡逻时,遇到了侥幸从拉萨逃出的拉藏汗次子苏尔扎的妻子一行,确认了拉藏汗兵败被杀、西藏已落入准噶尔手中的结局。事态的严重,迫使清朝方面仓促地做出了武力解决西藏问题的决策。1718年三月,康熙皇帝命色楞与额伦特等“统率军兵征剿西藏”。

入藏作战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大策零敦多布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但比他更可怕的是雪域高原那令人难以忍受的极端气候。从内地通往青藏高原的艰险道路,给清军的后勤运输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大体上,从清朝统治区入藏的路线有两条:北线从西宁出发,经日月山、木鲁乌苏河、唐古拉山口、藏北那曲等地到拉萨,总路程3700里;南线由四川成都出发,经打箭炉、理塘、巴塘等地入藏到拉萨,总路程5645里,道路漫长而崎岖。是以清朝方面的文武大臣对入藏用兵多有异议。

1718年三月,驻守阿尔泰的振武将军傅尔丹即上奏朝廷,建议由自己和富宁安分别统领北路军和西路军出阿尔泰山、巴里坤,直捣乌鲁木齐,威胁准噶尔在伊犁的大本营,迫使大策零敦多布从西藏回师,以收围魏救赵之功。康熙皇帝认为此举过分冒进,而且动用北路军和西路军的数万大军所需的粮草军械,比从青海方向入藏的数千清军所需花费更加巨大。万一几万大军攻下伊犁时,却发现策旺阿拉布坦已经率军马入藏,岂不是成了笑话?几番权衡之下,康熙皇帝认为,还是遣兵从青海讨伐西藏的准噶尔军更保险。此时额伦特的部队尚在由西安到西宁的途中,但是先到达青海边境的色楞却已迫不及待了。

色愣带领满洲八旗、绿营等官兵共2400名组成先头部队,于1718年三月下旬出发,五月十三日到达木鲁乌苏河(今通天河)以北。进军途中,他们遭遇大雪,损失了一些运输用的驮马。额伦特此时又派斥候送来书信,建议色楞到达木鲁乌苏河之后,“往察罕丹津处令伊遣人将准噶尔之兵诱来,俟所遣之人回信,然后进兵”(《清圣祖实录》康熙五十七年六月)。但色楞仍旧固执地率部继续孤军深入,他的理由冠冕堂皇:“准噶尔残害西藏,彼处人民悬望我师如望云霓,岂能刻缓?”(《清圣祖实录》康熙五十七年六月)大策零敦多布手上那支百战精锐,在色楞笔下成了一群“散处无纪”的乌合之众。他认为准噶尔军的战术“不过暮夜袭营、偷盗马匹而已”。他根本就没把额伦特的建议放在心上,反而担心额伦特抢了自己的头功。所以色楞所部抵达木鲁乌苏河后,一路沿河岸向西行进,最后在木鲁乌苏河上游的拜图渡河,出唐古拉山口,继续朝藏北那曲的喀喇乌苏(那曲河)方向挺进。途中,他又吸收了当地和硕特贵族卓里克图台吉博音马松等人率领的马队,兵员的增多令清军粮秣供应紧张,进军的脚步也慢了下来。1718年七月二十日,色楞在抵达喀喇乌苏河中游的那曲后,便停止前进。他一边指挥部下就地修筑石墙、壕沟等防御工事;一边派人侦探额伦特的动向,等候额伦特军赶到再合兵进取当雄草原。额伦特所部此时也正在寻找色楞的部队。

1718年六月十八日,额伦特率领清军后续部队四千余人从集结地木鲁乌苏河上游出发。七月十六日,清军抵达喀喇乌苏河源一带,开始和准噶尔军小股部队发生交火。额伦特从俘虏口中得悉,正有四千多准噶尔军从拉萨往喀喇乌苏河开来。他一面遣人送信给驻兵于青海的内大臣策旺诺尔布,请其出师接应;一面率军渡过喀喇乌苏河后自西向东绕道,向唐古拉山口方向行进,以图和色楞会合。七月二十八日,额伦特终于在那曲营地和色楞所部会合。但是会师后的额伦特和色楞二人并没有精诚合作的气氛,反而为了该在何处设营拒敌争吵起来。

根据学者赵书彬的考证,清准喀喇乌苏之战的主战场,位于今天的西藏自治区那曲地区那曲县那玛切乡北的年扎村。此地所在的尼热山平均海拔4580米,由南北两座山丘组成,南山高,北山低,相对高度差约为50米。蜿蜒曲折的喀喇乌苏河就从两座山丘中穿过。尼热山东面为那曲河及河滩草地,南面为开阔的山间草地,西边沿山体有一条季节性小河流,四周开阔。色楞扎营的位置就处于较低的北山。额伦特见色楞部近河设营处仅据小山,四面受敌,提出不如还军渡喀喇乌苏河,营于对面山上;但额伦特的合理建议并没有被采纳。而侦知清军具体动向的大策零敦多布已经率准噶尔军主力悄然逼近。

1718年七月二十九日,四千准噶尔军与万余藏族士兵进至喀喇乌苏河南岸。大策零敦多布深知,清军虽然拥有子母炮等野战武器,但远道而来,粮秣供应不足,所以他并不急于强攻,只是派兵在喀喇乌苏河南岸那座高出清军营地约五十米的南山筑起炮台,白天发枪炮射击,夜间则遣军偷袭清军营地,盗取马匹,借此削弱清军的进攻力量。两军隔河对峙月余之久,清军多次击退准噶尔军的袭扰,但士卒伤亡甚重,粮弹也消耗殆尽。

坐镇清军后方的内大臣策旺诺尔布,在额伦特、色楞两支部队行进之时,本应做好侦察和后勤运输工作,但他却待在西宁无所事事。直到1718年八月,他才派出清军洮州土司杨如松部,押运粮草弹药前去寻找额伦特等人。这支运粮队伍在行进途中,被负责截断清军粮道的准噶尔骑兵击溃。与此同时,本应策应额伦特部行动的松潘方面清军却因四川提督康泰统兵不力而发生哗变……

就这样,额伦特等人翘首以盼的援军和后勤物资再也无法到达。

1718年闰八月初一到初七,准噶尔军与藏族武装大举渡河。根据额伦特最后的奏报,“贼众大至,筑垒放枪以犯我军,我军粮乏,与贼固守,事在危急”(《平定准噶尔方略·前编·卷五》康熙五十七年三月癸亥至十二月庚午 ),缺粮少弹的清军陷入准噶尔军重围中,被迫杀马充饥,大批清军死于饥寒和疾病。就这样双方又对峙了月余。额伦特劝说色楞举兵向北突围出去,但色楞却固执地选择坐守死地待援。

无奈之下,额伦特只好亲率数百兵士于九月二十八日突围北撤。二十九日中午,这支残军被准噶尔军追上,额伦特战死,幸存的清军士兵抬着他的尸首逃回那曲营地。随后大策零敦多布假意停战议和,将包括色楞在内的清军指挥官诱骗到准噶尔军大营里扣了下来,迫使群龙无首的清军士兵投降。这时那曲营地里的残余清军仅剩下不到千名而已,他们全部沦为战俘。这些战俘除了集中关押的428人在班禅的斡旋下,被遣返回清朝外,其余包括色楞在内的大多数人都因冻饿致死。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准噶尔军在此过程中付出的伤亡代价不过区区数百人。另一方面,四川提督康泰在进军过程中被投诚准噶尔人的藏族喇嘛诱杀,全军尽溃。清朝第一次入藏作战,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开战前夕,青海台吉罗布藏丹津等奏报:“策零敦多布等之兵,自远路冲雪前来,士卒冻馁、马驼倒毙,沿途食人犬,俱徒步而行。三千兵内,厄鲁特之兵少,吴梁海之兵多,到者只二千五百,其余五百兵丁皆疲极不能同到。”(《清圣祖实录》康熙五十六年十月,下同)受到这一错误情报的误导,康熙盲目乐观地做出了“策零敦多布等之兵,疲敝已极。除阵亡病死外,未必满二千”的主观推断,甚至夸下海口:“二百余人,便可破之(准噶尔军)矣!”而过分的乐观情绪必然会在军事行动部署中有所体现。

额伦特兵团入藏作战地图

不得不说,第一次入藏作战失败,康熙皇帝实在难辞其咎。按说早年有过带兵经历的康熙皇帝,应该明白领军作战号令统一的重要性,然而入藏作战这么大的军事行动,他竟然没有明确指定统兵主帅人选。无论是坐镇后方的策旺诺尔布,还是在前线直接领兵的额伦特、色楞,都没有获得统一指挥全军的授权。康熙皇帝部署失误的恶果很快就在整个第一次入藏作战的过程中显示了出来:清军前线部队和后勤保障部队的行动完全脱节;前线将领额伦特、色楞失和。从北京“空降”到前线的色楞毫无作战经验,却又贪图战功,无视后勤运输难以跟进的现实一味深入冒进;颇有作战经验的额伦特几次极有可能改变战局的战术调整,都因为色楞拒不配合而没有得到实施,致使入藏清军惨败。

本文摘自《战争事典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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